我是个老人,曾以卖报为生。
我每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围着报纸打转,即便吃喝拉撒也不例外,不知道这算不算你们口中所讲的“职业精神”——当然,前提是这称得上是一份职业的话。
很多人对卖报人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在街头叫嚷着“号外!号外!”的一群人,只能说影视剧害人不浅,连我这种大老粗都知道,所谓号外,不过是临时编印的,不列入原有编号,所以才称号外。显然,这样的叫卖,代表不了卖报人的工作常态。
我每天风雨无阻早上四五点起床,胡乱塞点儿早餐,揣上些干粮,出门去领取当天的报纸,然后前往车站,开始一天的叫卖,卖完或是夜深方才归家,如此周而复始。
我曾听过有人夸卖报人叫什么“文化的唱诗班”,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除了叫卖噱头需要,从来不在意报纸上的内容,国际大事、国内新闻、娱乐八卦乃至小广告,与我又有甚相关,我只关心多卖几份报,能多挣上几文几钱!有时看到车站不知是真是假的乞讨者点算一天不菲的收入的时候,我会生出一种比当天报纸没能卖完更甚的挫败感,但我仍一直相信,只要脚勤嘴勤,哪能饿死个大活人!我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街角承包一个报刊亭,不再四处晃荡任人驱赶,像那无根浮萍!
谁知就在几年前,眼看我离能承包一个报刊亭的小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种叫智能手机的玩意儿开始大行其道!男女老少开始像集体入了魔怔似的盯着那块小小的不足64开的电子屏,有人说他们是得了“低头族”的传染病,暂无药可医。虽然这传闻无从考证,但卖出去的报纸一天比一天少却是不争的事实,有头脑活泛的年轻同行,开始卖一种叫“充电宝”的东西,我搞不懂那些玩意儿,我只知道我还是个半大孩纸的时候就开始卖报谋生了,经历过凶残的日本人,躲过了文化大革命,这年头倒不灵了不成?
我是个卖报人,不曾娶妻,被地痞流氓打破过头,却从未向命运低头!但当我步履蹒跚经过昔日排着长龙如今却门可落雀的报刊亭的时候,我的世界,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