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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懒牛的孩子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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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80楼 发表于: 2011-08-05

http://zhangmenshiting.baidu.com/data/music/5163276/%25E4%25B8%25BA%25E4%25BB%2580%25E4%25B9%2588%25E6%2588%2591%25E6%25B3%25AA%25E6%25B0%25B4%25E6%2588%2590%25E8%25A1%258C.mp3?xcode=24f48a2e983ddb09043cf1c220798bc0
『十六』

春杜鹃花快要开的时候,预示着落窝在这山岭之下的乡村,又要开始进入一年中的梅雨季节。

连中村出口的弯角处,老树盘根生息着一硕大古枫树,年代久远,无从考究。出山去外面办事归家的路人们,总老远几里路外就可见其伟岸身姿,心头有劲,脚步也不由轻快许多,节奏加快。

只是这枫树,半枯半荣,显是老的不轻。黯青的枝杈,高而挺,突兀的刺向弧圆天穹,仿佛在向青天诉说着什么……

人老多病,树老空心,显是一样的,终究敌不过时间。

老空了的窟窿,却足足可容了五六个孩子,庇护在其华盖树荫之下,尽情了躲猫猫过家家游戏。也满腹的霉,容了些或不可言说的世事沧桑。看看虽春已来,而老树依然迟疑老朽,无动于衷。只敢夜里悄然于枝梢末端,受不得一点俗世惊扰似的,才在它那日间并无让人觉察到有带着一丝生命气息的拱芽之尖上,经历了一夜挣扎,方恰恰好赶在第二天清晨了一早,萌发些可怜的黛青。

老枫树,老朽不堪,一副经了秋,又过了冬,还是老昏睡沉了过去了似的模样,木然不醒,对温度的敏感变化,也浑然不知。

老枫树,它是在等今春的第一场雨。

村上老人们说,这老朽,越来越是一年比一年发芽的晚了,恐是真的老了,要落败。

倚靠着枫树下的一角,趴伏着一座同样老旧的庙宇。老寺庙飞檐斗拱,四角张扬。内里菩萨早已被破四旧时,搬请了出门去,堆在晒谷场,点一把火,烧了个灰飞烟灭。庙空了也好,用来关公社生产队的水牛们,也遮挡的风雨飘摇,也算是实在的善事一件。只是随了年久,屎尿一堆怄粪,其中实在是臭不可闻。于是,社员们一担一担往大田里挑米田共,用来肥那虽日夜劳作,却从来就喂不饱庄稼人的庄稼。

寺庙的正大门青砖墙体上,无可幸免,也要用白灰刷上毛 主席语录。另类极了的是寺庙大门顶端的墙体上,被好事之徒,绣上了一个斗大的五角之星,菱线分明,很有些气势,只是因了风吹雨淋的缘故,早已莫可辨其当初想必最最鲜红的好颜色。颇似滑稽的是,挂在寺庙顶端那飞檐斗拱上的那一成双成对的高音喇叭,每日里清晨天一蒙蒙亮,就是:东方红,太阳升……

然后就是嗲的不洋不土的女播音员付国瑛读每日新闻的尖嗓音~连中人民公社广播电台~现在开始广播~~~

很多人不爱听,觉得呕翻。但据村人窃窃私语议论说公社书记付生林比较爱听。皮皮安讨厌死了付国瑛那嗓门,打死皮皮安也不会知道,到后来,付国瑛还会当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数学老师。他那个心里别扭劲,就甭提了。那厮妞,长的虽有几分姿色,却性格粗鲁。到后来皮皮安读书堂时,曾课堂上倒提过皮皮安耳朵,又酸,又疼,皮皮安由此开始,死怕了老师。

呵,头顶五星,我红的发紫的一心向党的不可一世的参军的佛,要是你知晓你流离失所的庙宇,在高高脸面之高而上,挂着一对不甘寂寞的滑稽喇叭,每日里接受的也尽是些我贫下中农思想再教育。

呵,终究是神通再好,还是未必斗的过世人的可爱天真。谁让你如我凡胎俗子,生不逢时,耳根不净。生活,它依然如此宏伟壮丽,让佛去独自摇头吁嘘吧。

如今,那老庙还在,只是那古枫树却是早已不得善终,死去很多年了。它死在村人的众刀口之下。嫌它挡住了路口,让上面的头头下乡视察,总是要多拐了一道弯。那样动荡的浩劫下,无论你虽与世无争无害,但最后,还是挺不过来。

皮皮安,永远记得那古枫树万斤重身躯,轰然倒下的震撼场面,最邻近,似乎相依为命的神庙,也被震塌了半边墙体,连中村也随之抖颤几下,天昏地暗。

村里有些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出门来看,哭了。他们认为,上了年纪的东西,都有魂灵。

皮皮安永远都会记得,那棵轰然倒塌在他童年记忆的枫树,最后的伤口,流出的是一滩猩红的血。

那棵老树,不知生于何年,死在1977年春。这一年春天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老枫树,没等到那一场雨。

漫山的杜鹃花,正开。



[ 此帖被害人虫在2011-08-05 23:39重新编辑 ]
2条评分农币+200
梅乌云娜 农币 +100 过去的过去,仿佛曾经走过 2011-08-10
阿兮 农币 +100 那个年代曾经发生过很多很多…… 2011-08-05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81楼 发表于: 2011-08-05
昨晚本续写了两篇,正在贴第二张图,电脑就嗯的一声惨叫,停电死机了。
一个字都不给我留下,我当场崩溃,直接鼻血~滔~滔……

更新太慢,大家原谅……

[ 此帖被害人虫在2011-08-05 22:48重新编辑 ]
离线阿兮

只看该作者 82楼 发表于: 2011-08-05
那个年代曾经发生过很多很多……
离线冰糖苦瓜

只看该作者 83楼 发表于: 2011-08-09
双手拂过水面,无形却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的存在,无法回避对她的渴望和需要
离线梅乌云娜

只看该作者 84楼 发表于: 2011-08-10
回 75楼(江西平平淡淡) 的帖子
小时候看见彩虹就比较兴奋,总要指指点点,大人们说,彩虹不能用手指,烂手指头
妈呀,太吓人了
不过很快就发现那是忽悠人滴嘿嘿
农活帮欢迎你
离线梅乌云娜

只看该作者 85楼 发表于: 2011-08-10
过去的过去,仿佛曾经走过
离线玉全服务

只看该作者 86楼 发表于: 2011-08-10
期待后续 文笔悠美
图片唯美 赏心悦目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87楼 发表于: 2011-08-11

http://zhangmenshiting.baidu.com/data/music/1008973/%25E7%2590%25B5%25E7%2590%25B6%25E8%25AF%25AD.mp3?xcode=1d723bb03d16d2e3c723a795b676d483

『十七』


连中村,生了个居中的好地势。溪流盘桓,四通八达。连着公社的所有村落。屋门前后都是青山,屋前有好水好田。

连中的杜鹃,开的很有层次感,因了是地势高的缘故。依着最暖的山脚,红艳艳的杜鹃最是先春的季节里首先傲然绽放,几乎是一夜之间,春色满绿的大地,突然间就好像换了颜色。皮皮安喜欢这多彩的世界,也知道花开的美好,并且让所有人间,总还隐隐孕育着一种对未来新的期望吧。

雨已经在这个山间乡村,慢慢多了起来,密了起来,没日没夜的打着连雨。

一般常年都喜欢盘桓在高高半山腰间的云雾,再也不那么高不可攀,伸手似乎从不可触及。它也由着是春的深情款款,终于也肯慢慢解下它写满梦幻诗一般的云的围裙,向世人展现它无比神秘的柔的腰段。乡间的一切,起了雾,和潮湿的空气糅合在一起,云的,或者是雾的下面,寂寞的石拱桥,横溪而渡,这一边连着皮皮安的村庄,另一边却再无可寻它踪迹,没入了空濛濛的云里雾里……

庄稼务生,躬耕力作,视懒惰和浮华而不耻。这样的季节,虽是雨水不断,却最是繁忙。一年之计在于春,古话就是说的从来很少有错。村民们,在集体劳作的社会主义制度下,收工后回家,吃过晚饭,就要忙着去自家生产队队上,每人一本四四方方的工本,赶着去上工分,并且斤斤计较,没谁敢马虎,因为不敢怠慢了一年的营生和温饱,尽管再怎样闹哄哄争执不休,都注定了是要吃穿不好。

皮皮安的父亲,照例是没的高声喧哗的权利。尽管他做的依旧是队里最重最没社员愿意去做的事情,但皮皮安的父亲,最高的工分,是八分;母亲的工分是七分;皮皮安大姐的工分,是五分,属于半劳力。

皮皮安二姐的任务,就是在家里带弟弟,带妹妹。最重要的就是打猪草,负责养国家征购的任务猪,按照国家统一征购的廉价,交上任务猪的重量之后,才是属于私家自由支配。但所剩下的几乎不多。过年能有几刀腊肉吃,已经是香喷喷了。

这还只是算上逢年过节所必需的,要是遇上红白喜事,还要另外多支出一些生猪肉,那年终一到,就很可能全家大人小孩都要哧溜着口水,看别人家吃肉的份了。别人家门口路过,闻香不饱的那滋味,会很惨。皮皮安有过很深的心得体会。他也永远忘不了那故意用粗粒盐巴腌制出来的腊肉(咸些耐吃),在别人家锅里滋烤弥漫出来的浓浓香味,对于一个油水难蘸的小孩子来说,是有着多大的诱惑,和杀伤力。

皮皮安有时想哭,但哭不出声来,只是眼泪打转,那感觉比哭出来更不好受。但他很少在自家父母亲面前流露出这种悲哀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小小的一个蛤蟆肚,并不比家里大人吃的少,甚至更多。所以,皮皮安会觉得自己可耻,会觉得吃的风卷残云,弄出很大动静,恨不得把那青花碗也啃下一块来,舔下一层来。他是那么的不管不顾。而一待放下碗筷,做贼一样悄然四顾围坐的家人面前早已空了的碗,他低下头,偷偷的很快扫视看了一眼爸爸妈妈,姐姐妹妹,自己心里暗暗衍生的,是每一餐都有一种不安的负罪感。

没有谁知道那山水和平民,在疲惫而辗转的酣睡中,发出的哝哝而含糊不清的呓语里,是否有作过一场香甜好梦。

饿在童年,是一种晦涩。而关于一生一次的童年记忆,并不会因此而面黄肌瘦。

马上要春秧播种的时候,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嗓音尖利,声音拉的很长:哥~~~哥~~哄~,哥~~~哥~~哄~,没日没夜的啼叫。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尤其显得悲凉而凄厉……

村人都说的是:上古逃荒,一家兄妹相依为命,临最后有一个春天,流落到连中村,哥哥实在无以维力,就骗正在生病的妹妹,把她抛在路边,说要去给她找吃的,然后就一个人翻过西边的这座大山,独自逃命去了外面。妹妹病的饿死了,就变成了这种鸟,每年这个季节就不停的鸣叫,怨恨亲哥哥不该哄她,抛下她在这独自灵魂游荡……

这故事很老土,却很美丽。那鸟儿白天很怕人,所以几乎没人见过它长的什么好看的模样,可一等到静夜里,因为不用怕人了,那可怜的夜鸟,就会飞到村庄的瓦楞上歇息,不停鸣叫……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尤其显得悠长而神秘,穿透静谧夜的漆黑浓幕,萦绕回荡着空谷回音,让人心生敬畏。




[ 此帖被害人虫在2011-08-12 00:46重新编辑 ]
2条评分农币+110
阿兮 农币 +100 优秀连载帖 2011-08-11
樱空释 农币 +10 看虫子的文字,身临其景的感受 2011-08-11
离线罂粟之吻

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11-08-11
我是虫子的忠实粉丝,先接着看连载
离线罂粟之吻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11-08-11
看虫子的文字,身临其景的感受
离线戴德宝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11-08-13
回 1楼(阿兮) 的帖子
提倡正版,正义的使者,阿兮同志,都叫你兮姐,请问你今年芳龄啊
离线蛀书万卷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11-08-13
文采不错       就是感觉有些乱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11-08-13
引用第91楼蛀书万卷于2011-08-13 19:09发表的 :
文采不错       就是感觉有些乱

嗯,乱由心生。这说的这个“乱”字,确实是我最近一段时期最好的心情写照,做什么都不安心,不认真。
离线阿兮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11-08-14
Re:回 1楼(阿兮) 的帖子
引用第90楼戴德宝于2011-08-13 18:05发表的 回 1楼(阿兮) 的帖子 :
提倡正版,正义的使者,阿兮同志,都叫你兮姐,请问你今年芳龄啊


回这位朋友,阿兮早过了芬芳的花季了,论坛里的惟愿一直喊我兮阿姨,也曾经喊过兮大娘的,不过我还一直厚着脸皮努力想要待在“姐”一级,——好在大姐、老姐也是姐,聊以自 慰。
最大的爱好:读书,写字。QQ:5059751 微信:axi0306
离线冰糖苦瓜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11-08-14
每次上网首先要看的就是文章有没有更新,这成了我的一个新习惯,细细的重复阅读,再如老牛般反刍,无论在何地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离线每天快乐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11-08-15
情节不错!赞一个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11-08-16


http://zhangmenshiting.baidu.com/data/music/4718372/%25E5%259F%258E%25E5%258D%2597%25E5%25A4%259C.mp3?xcode=5811adf460060f5e9e17a9d95288ce1e

『十八』

今年这个春天偌大的山谷,布谷鸟在这闲的有些有气无力,力不从心。似乎难得听到鸣叫几声。也再没有往年那此起彼伏的,十分起劲求欢的婉转山谷鸣叫的回音。

雪样白的苍鹭,村人习惯叫它蓑翁。只因它伫立田间,要是遇上雨水,就马上收拢全身羽毛,挺胸收腹,头高昂着,以便雨水顺着披水,不让淋湿。那呆头鸟的好笑模样,像极了一个穿着蓑衣的老汉。阳光刺眼而灼热,不经意很容易让晒昏了头的人们,会产生错觉,以为来了是六月伏天之夏。苍鹭们三三两两懒洋洋挥动的翅膀,在不高的天空中,闪着炫目的光,映衬在大山青色的屏障下,显得尤其显目。青山绿水,只因为突如其来的春旱,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虽是迎来了初时入春那一场雨水上好,却或是因为前面落得太紧太密,以至于要了水来满灌秧田,却金贵了起来。三小分队的队长杨牛金扛着一把笨重的镢头,烦躁的在村前的秧田巡视,看着焉不拉叽的早稻秧苗,得~不~得~的在骂天: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农人向来有句古训:得了天意,不得人意。得了人意,却不得天意。是天难做,还是人更难做,莫说不一。乡里更有一句很中肯的谚语说的是:老婆子嘴多,抱母鸡(下蛋周期过后,急着抱窝孵小鸡的母鸡)屎多。所以多嘴婆婆,闲来无事,又加上最为迷信。猛不丁的闲了在家,突然给你安谧宁静的山村放了一挂爆竹,噼里啪啦,声音极具有破空裂竹之势,传出去很远。让田间辛勤劳作本就毫无心理防备的社员们,听的是心惊肉跳。

都知道这爆竹之声,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嘴上不敢说出来罢了。老人家们是在发泄怨毒,再则就是求天谢罪。恨不该当春砍了那村前的风水树,流了血,动了水源命脉的真气。现实报应啊。

每一个有份去砍树,和因此每家每户得了一些木板的社员,毕竟听了心虚的紧,都努力刻意的去忘却心里隐隐深藏的惴惴不安。大家都觉得像做了一件触怒神鬼的错事。是的,那树从来就长在那里,庇护着一方水土。它没有错。倘若硬要说是错了,也只是错在生不逢时,或者生长的不是地方。刚好拦腰挡在了权威的路上。

那隔三差五时不时稀稀落落的爆竹声,在很不寻常的气候里,尤是显得不安而诡异,给这表面平静的山村,平添了几分不祥和的萧杀气氛。

牛金最老火那些老不死的老东西,却又怕老人家太老,老的是倚老卖老,满嘴放毒。牛金除了气的直跺脚,实在是说不的什么。他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在水田里,喃喃自语着,没人知道他在嘀咕什么。

牛金额头冒着不甘心的汗,嗷的一嗓子骂起了正在水车架子上,不紧不慢踩水车给秧田提水的社员。没人敢应他,都不大做声。只是猛闻的队长大人一声炸雷惊喝,吓了一激灵,于是忙不迭地,用手紧紧的搂住胸前的平衡木,把身子架空,佝偻着头颅,盯紧脚下的木蹬轮,不叫两脚打滑,并且踏空。两个社员一组的一架水车,必须很好通力协作,把握好同步节奏,所以谁也别指望中途偷一下懒。你只有一起死了命的光脚板生风,把一架老旧笨重的水车,踩的是风生水起,。

人们挥汗如雨,心里都在诅咒这该死的天气,就连春天也抗旱,这还真是古今头一遭听来的怪事。看来今年又是肚子里唱空城计,凶多吉少了。

牛金看得自己权威显示了莫大威力,心里突然觉得好过了一些,也因此宽慰了些心头对老天的怨气。肩头别着镢头,悠着晃荡的身板,也晃悠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只估计睡觉都不肯离身摘下来的的老口哨,在长满润草的田埂上,去了正在深耕和翻犁耙的大田看看。因为马上春插就要过半了,所有的田块都必须尽快要翻耕过来。

这样的脏活重活,自然少不了皮皮安父亲的份。在田间承包责任制这个概念还要晚几年,才传遍整个南北中国之前,皮皮安的父亲,就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重活承包人了。他吆喝水牛莫偷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野田陌,传遍和串连起了那一段凝重而风雨苍茫的岁月……

今年肯定要严重缺秧了,大田移栽任务已经过半。而这样大的秧苗空当,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填补。三小队长心里那个头皮发麻,看着一大群正在躬身赶着扯秧苗的社员,听到他们呱呱响成一片的在秧田里荡水洗秧泥的声音,还有他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牢骚声,都随着自己越来越接近,耳边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他的心事也越发沉重,越来越烦躁,他唉了一声,把锄头杵在水田埂下,用臂弯拢着,不让它倒掉。然后随手从上衣口袋没好气的抖出半包瘪瘪的香叶牌无嘴香烟,抖抖嗦嗦的从裤兜里摸出洋火,擦亮点燃用他花了七分钱买来的一包赣南卷烟厂制作的一根劣质香烟,云里雾里一通,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一根烟,炙烤的他好像有了些精神,当他看到水南外村嫁来本村的癞痢婆,跌跌倒到在田垄里忙活的背影,牛金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像一个掉入水中的溺水人,一把抓住了汪洋中的一根稻草一样,又神采奕奕起来。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坏坏的微笑……

他兴奋的一把扔掉手中的烟头,烟头带着最后残存的一缕幽怨的尾烟,滋的一声,溺死在水田里,冒了几个咕噜噜的泡泡。

牛金走到一个田垄高处,鼓足了腮帮子吹起了尖利的口哨,田野里所有的社员全都愕然的立起了身子。牛金正了正嗓子,转去做完这半工,大家屋里快点恰饭,大家伙都莫休息,两点钟我们三小分队全部到大队礼堂一起开会!不到的人扣两分的工分。三小队队长牛金说到。有冒听清楚的冒有?我再重申一下,牛金扯高了大嗓门:我说中午两点钟,大家务必到大队礼堂开会!不到扣分。

大家交顾错愕,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估计又会有什么大事。但大家心里都一个念头,肯定没什么好事。





[ 此帖被害人虫在2011-08-17 00:28重新编辑 ]
1条评分农币+100
阿兮 农币 +100 精彩连载 2011-08-18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11-08-17
离线阿兮

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11-08-18
精彩连载
离线风不痕

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11-08-18

http://zhangmenshiting.baidu.com/data/music/4718372/%25E5%259F%258E%25E5%258D%2597%25E5%25A4%259C.mp3?xcode=d6bc7024f984d124165aae570e00d8bd

『十九』

躬耕力作,生产队每年都总会添置有许多的家什,分发到各家社员手中,样样都少不得。然后每一年农闲了下来,再进行集体上缴补修。铁器回炉锻造打新,其它箩箩筐筐之类,分别要相应的匠人进行修补,享受额外工分制。

农人手中,有专管出猪牛粪的六齿耙,有专门锄草翻地和扫缺的镢头,这是农村最最基本和常见的吃饭家伙了。

作为扫缺这一名词,是指进行田间管水工作时,通过人工的有意控制,用镢头刨开,或者堵住水流进出和大小,来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田间水位的高低,被统称为扫缺。

扫缺,一般都在清晨或黄昏,都要进行。而根据天气的晴雨变化,尤其是大暴雨之前后,都要进行扫缺。而作为这一轻松的工种,只有作为男人才可以有权利去做,但一般人还就是从来就享受不到的。社员们都眼馋这队里的轻快事,一天中就扛个镢头满田野逛荡,做做样子,在这里挖一下,那里堵一下,一般不情况特殊例外,都安排两个人去做。而且轮流着了换换坐庄。工分还一点都不比别人脏活重活的少。而作为分队长,就有了一些更让人来身前掐媚讨好的本钱。牛金一副比什么人都正而八紧的模样,有时戏演过了头,一本正经到让自己都猛地会大吃一惊。他嗯嗯啊啊的打着哈哈,心里头却美滋滋的不行,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乐开了花花。

皮皮安,很奇怪家中放着的一种长方体形状的,用杉木材质做成的农事工具,他一直都好奇那是干什么来用的。平常都不怎么见搬出去田间使用,只有在早春插秧季节,和大禾(不适合连作,一年只耕种一季的低产田称作大禾),与及双抢时节连作(连作:收割起早稻,紧接著插下去的二晚稻,简称连作)插秧才搬出来,掸去久置的厚灰尘,扛了在肩头出门,搬了去到田间使用。

伸开手来,刚好两只手加起来的长度,那长的方楞古怪的物事,每一根方梁上,用竹子青篾穿入内空的中腔,一共有十二排长的像牙齿,嵌入杉木中,整整齐齐排列,而在类似牙齿一般的每一个中空间隔,就是你社员们把十四棵禾苗应该插下去田泥的位置。它的大名就叫:禾规子。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插秧用的东西。那也是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出产的怪物,专门用来巴结逢迎上级视察,也专门用来危害百姓的一种农具,或者刑具,更贴切生活真意。

皮皮安有一天终于在社员们紧靠着村口的水田里,见识了那东西的威力。也从此再没对那东西抱有一丝毫的关注和兴趣。皮皮安这天无事,也学着老敖,一屁股墩坐在村前的老石磨盆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大人们使唤那禾规子如何去插秧的。

首先就是把秧田里用禾篓子挑来的秧苗,从大田中线开始用手凌空抛出弧线,借助地球引力,秧苗自动落入人们所大概需要的田中的位置。这道工序叫打秧。打秧的要领在于:上头密,下头疏;中间密,两边疏。意思就是,田中央第一个领排的人的秧苗最多,插不完的秧苗,依序往屁股后面,或身侧两边传下去,以保证每个缺秧苗的田块和角落都顺带着得到合理填补,且又不浪费来去捡秧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下田集体插秧劳作的人,依照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顺序,跟着领排的第一个人,只要脚一沾水,就基本固定下来你的排列位置,那就不允许随便在田间四处没事走动,因为人多跑来跑去,会到处留下脚印杂乱,有深脚印的地方,全是水,没有淤泥,会给插秧落苗带来很大难度。有谁胆敢猴子样没事不懂规矩地乱窜,保准会招来一群臭骂。公愤难撩啊。

在打秧还未完的过程中,作为领排第一的领头羊就已经下田,为的是争取时间,为后面毗邻的人留出足够的时间差距,不至于造成人山人海扎堆拥挤在一起,都放不开手脚的混乱不堪的局面。

领排人,预先把秧规子放在水田里,解开扎把的秧苗,在已经分割好十四格子的秧规子的空档里中规中矩的插满十四棵秧苗,完成了这一道程序后,再抬脚往后退出一步,为下一排秧苗空出足够的空间来,再右手荷秧,用空闲下来的左手,就把长四方的秧规子往自己身边的脚下扳动一下,再插上第二行秧苗,再后退,再扳动,如此机械吃力的重复这一枯燥乏力的动作,直到插完这开排第一行禾苗到田脚土埂边,就算完成第一行的领头位置。完成了领排之后,再从田里提起禾规子,从田埂末端,依着田垄回到水田上头,重新踏脚下田,赶上插秧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后面的位置,本末倒置,成为队伍中的最后一个。继续重复那一单调乏味的田间劳作……

社员们在唧唧咋咋中,在等到第一排已经插的差不多可以拉开宽裕的时间缺口了之后,就相继下田,自动接上第二第三……的位置。依葫芦画瓢,撅着高高的屁股,高高向天。忽儿嘿哟~忽儿嘿哟~吃力的往后倒退,往后扳动,往后一行一行的挪动……

那样用秧规子插出来的禾苗,横看竖看斜看都一根直线的笔直,像极了天安门的仪仗队。上头公社领导一来田头查看,哇,好有气势。所以禾规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讨好上面头头的,和额外增加了工作的繁重力度,不由得你自由散漫发挥,出风头鬼画符,那是很严重很危险的个人英雄主义。这肯定要不得。

农人们,没少骂那个发明这害人东西的坏东西。骂那王八蛋羔子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所以满肚子往外冒的是坏水。专门弄出来些这鬼东西来害人,使本来就繁重不堪的体力活,另外透支出更多体力和汗水,快不让你快,慢又慢不的。把大家困死在这水的田里,起早贪黑,受蚊子苍蝇滋扰猛叮,风吹雨淋,阳光暴晒。

而领导们并不计较这个,他们叱令方遒的身影,站在高高的田埂上,指指点点,映照着适时总会雄壮 响起的高音喇叭的烘托,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指手画脚,很有点“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饶有兴味。只不过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两条泥腿惹来的一群蠢子们笑”的脱产干部的自我优越感,和假不正经的历史使命感罢了。

皮皮安,看着自己正躬身劳作在田间的母亲和大姐的身影,又看看越走越远的那些总会让自己心生畏惧和不快意的脱产干部们,正在田间地头视察越走越远的墨点,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村口四顾无人,狠狠的呸了一口在地下,觉着无趣,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皮皮安,也听到了牛金前面在田间吆喝社员中午临时突然决定要开会的哨声,心里嘀咕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而现在那听惯了被人拍马P的队长,正忙不迭的巴结逢迎他上面头头,俗不可耐,当急先锋去了。远远望去,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小丑。

而头子一统统滚蛋了,这里的一方水土,就又是他的威武天下。

在皮皮安弱小而懵懂的意识中,所谓一切领导之类,都是与他格格而不入的。他必须仇恨,因为他还学会用一颗小小爱心,去爱对自己家人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声呵斥。甚至是莫来由,完全只凭着一时心情好恶,就可以一顿拳脚无眼相加身的羞辱和伤害。

皮皮安,知道什么人对自己好,又什么人对自己恶,他带着干净的仇恨,心眼明澈。


[ 此帖被害人虫在2011-08-18 23:1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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