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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躬耕力作,生产队每年都总会添置有许多的家什,分发到各家社员手中,样样都少不得。然后每一年农闲了下来,再进行集体上缴补修。铁器回炉锻造打新,其它箩箩筐筐之类,分别要相应的匠人进行修补,享受额外工分制。
农人手中,有专管出猪牛粪的六齿耙,有专门锄草翻地和扫缺的镢头,这是农村最最基本和常见的吃饭家伙了。
作为扫缺这一名词,是指进行田间管水工作时,通过人工的有意控制,用镢头刨开,或者堵住水流进出和大小,来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田间水位的高低,被统称为扫缺。
扫缺,一般都在清晨或黄昏,都要进行。而根据天气的晴雨变化,尤其是大暴雨之前后,都要进行扫缺。而作为这一轻松的工种,只有作为男人才可以有权利去做,但一般人还就是从来就享受不到的。社员们都眼馋这队里的轻快事,一天中就扛个镢头满田野逛荡,做做样子,在这里挖一下,那里堵一下,一般不情况特殊例外,都安排两个人去做。而且轮流着了换换坐庄。工分还一点都不比别人脏活重活的少。而作为分队长,就有了一些更让人来身前掐媚讨好的本钱。牛金一副比什么人都正而八紧的模样,有时戏演过了头,一本正经到让自己都猛地会大吃一惊。他嗯嗯啊啊的打着哈哈,心里头却美滋滋的不行,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乐开了花花。
皮皮安,很奇怪家中放着的一种长方体形状的,用杉木材质做成的农事工具,他一直都好奇那是干什么来用的。平常都不怎么见搬出去田间使用,只有在早春插秧季节,和大禾(不适合连作,一年只耕种一季的低产田称作大禾),与及双抢时节连作(连作:收割起早稻,紧接著插下去的二晚稻,简称连作)插秧才搬出来,掸去久置的厚灰尘,扛了在肩头出门,搬了去到田间使用。
伸开手来,刚好两只手加起来的长度,那长的方楞古怪的物事,每一根方梁上,用竹子青篾穿入内空的中腔,一共有十二排长的像牙齿,嵌入杉木中,整整齐齐排列,而在类似牙齿一般的每一个中空间隔,就是你社员们把十四棵禾苗应该插下去田泥的位置。它的大名就叫:禾规子。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插秧用的东西。那也是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出产的怪物,专门用来巴结逢迎上级视察,也专门用来危害百姓的一种农具,或者刑具,更贴切生活真意。
皮皮安有一天终于在社员们紧靠着村口的水田里,见识了那东西的威力。也从此再没对那东西抱有一丝毫的关注和兴趣。皮皮安这天无事,也学着老敖,一屁股墩坐在村前的老石磨盆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大人们使唤那禾规子如何去插秧的。
首先就是把秧田里用禾篓子挑来的秧苗,从大田中线开始用手凌空抛出弧线,借助地球引力,秧苗自动落入人们所大概需要的田中的位置。这道工序叫打秧。打秧的要领在于:上头密,下头疏;中间密,两边疏。意思就是,田中央第一个领排的人的秧苗最多,插不完的秧苗,依序往屁股后面,或身侧两边传下去,以保证每个缺秧苗的田块和角落都顺带着得到合理填补,且又不浪费来去捡秧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下田集体插秧劳作的人,依照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顺序,跟着领排的第一个人,只要脚一沾水,就基本固定下来你的排列位置,那就不允许随便在田间四处没事走动,因为人多跑来跑去,会到处留下脚印杂乱,有深脚印的地方,全是水,没有淤泥,会给插秧落苗带来很大难度。有谁胆敢猴子样没事不懂规矩地乱窜,保准会招来一群臭骂。公愤难撩啊。
在打秧还未完的过程中,作为领排第一的领头羊就已经下田,为的是争取时间,为后面毗邻的人留出足够的时间差距,不至于造成人山人海扎堆拥挤在一起,都放不开手脚的混乱不堪的局面。
领排人,预先把秧规子放在水田里,解开扎把的秧苗,在已经分割好十四格子的秧规子的空档里中规中矩的插满十四棵秧苗,完成了这一道程序后,再抬脚往后退出一步,为下一排秧苗空出足够的空间来,再右手荷秧,用空闲下来的左手,就把长四方的秧规子往自己身边的脚下扳动一下,再插上第二行秧苗,再后退,再扳动,如此机械吃力的重复这一枯燥乏力的动作,直到插完这开排第一行禾苗到田脚土埂边,就算完成第一行的领头位置。完成了领排之后,再从田里提起禾规子,从田埂末端,依着田垄回到水田上头,重新踏脚下田,赶上插秧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后面的位置,本末倒置,成为队伍中的最后一个。继续重复那一单调乏味的田间劳作……
社员们在唧唧咋咋中,在等到第一排已经插的差不多可以拉开宽裕的时间缺口了之后,就相继下田,自动接上第二第三……的位置。依葫芦画瓢,撅着高高的屁股,高高向天。忽儿嘿哟~忽儿嘿哟~吃力的往后倒退,往后扳动,往后一行一行的挪动……
那样用秧规子插出来的禾苗,横看竖看斜看都一根直线的笔直,像极了天安门的仪仗队。上头公社领导一来田头查看,哇,好有气势。所以禾规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讨好上面头头的,和额外增加了工作的繁重力度,不由得你自由散漫发挥,出风头鬼画符,那是很严重很危险的个人英雄主义。这肯定要不得。
农人们,没少骂那个发明这害人东西的坏东西。骂那王八蛋羔子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所以满肚子往外冒的是坏水。专门弄出来些这鬼东西来害人,使本来就繁重不堪的体力活,另外透支出更多体力和汗水,快不让你快,慢又慢不的。把大家困死在这水的田里,起早贪黑,受蚊子苍蝇滋扰猛叮,风吹雨淋,阳光暴晒。
而领导们并不计较这个,他们叱令方遒的身影,站在高高的田埂上,指指点点,映照着适时总会雄壮 响起的高音喇叭的烘托,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指手画脚,很有点“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饶有兴味。只不过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两条泥腿惹来的一群蠢子们笑”的脱产干部的自我优越感,和假不正经的历史使命感罢了。
皮皮安,看着自己正躬身劳作在田间的母亲和大姐的身影,又看看越走越远的那些总会让自己心生畏惧和不快意的脱产干部们,正在田间地头视察越走越远的墨点,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村口四顾无人,狠狠的呸了一口在地下,觉着无趣,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皮皮安,也听到了牛金前面在田间吆喝社员中午临时突然决定要开会的哨声,心里嘀咕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而现在那听惯了被人拍马P的队长,正忙不迭的巴结逢迎他上面头头,俗不可耐,当急先锋去了。远远望去,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小丑。
而头子一统统滚蛋了,这里的一方水土,就又是他的威武天下。
在皮皮安弱小而懵懂的意识中,所谓一切领导之类,都是与他格格而不入的。他必须仇恨,因为他还学会用一颗小小爱心,去爱对自己家人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声呵斥。甚至是莫来由,完全只凭着一时心情好恶,就可以一顿拳脚无眼相加身的羞辱和伤害。
皮皮安,知道什么人对自己好,又什么人对自己恶,他带着干净的仇恨,心眼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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